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書名:莫問

作者:墨跡姑娘

文案:

遇見一個人,莫問對錯;

愛上一個人,莫問緣劫;

但假若,那個人離開了你,莫問緣由……

當一個人不能擁有的時候,唯一能做的,就是不要忘記。

溪雲和山風,相識於年少,相忘於茫茫人世間;一朝飛仙,緣起前世,糾纏千古的恩怨情仇再難分辨……

生於帝王之家,難得自由之身;入得神仙道中,不舍紅塵羈絆。

往事釀作酒,餘生只願長醉不覆憂。

內容標簽:東方玄幻 前世今生 情有獨鐘 因緣邂逅

搜索關鍵字:主角:溪雲,山風 ┃ 配角:苑夕,花容,施雨,文華仙君 ┃ 其它:向九鷺非香致敬

☆、楔子

業宣宗大歷三年,政治腐敗,民不聊生,各地農民起義此起彼伏,大業王朝風雨飄搖。

同年末,起義軍攻入都城永安,包圍皇宮。業宣宗在崇文殿上吊自盡,大業覆滅。

業宣宗最小的女兒初雲公主,素以才貌名聞天下,於混亂中被起義軍活捉,因不堪受辱,碰壁身亡。

初雲公主死後,上天因感念其生前德行,使其魂魄免入輪回,賜她做了萬靈山上的一個靈,掌管萬靈山方圓十幾裏的雲海,仍是喚作溪雲——她做凡人時的乳名。

在溪雲做靈做到第二百五十三年的時候,分配給萬靈山成仙的名額,突然多了起來,她竟然也得到了一個成仙的機會。

“真是奇怪,以前我年年寫《成仙申請書》都沒人搭理,今年仙籍辦的人居然主動找到我,邀請我加入仙籍。”溪雲對於仙籍辦工作人員的過度熱情感到十分不解,心道:莫不是自己方才不小心踩到的那堆狗屎起作用了?

“這你就不知道了吧?”花容鬼鬼祟祟的沖溪雲招招手,把她拉到角落裏,神秘兮兮道:“聽說從去年開始,上頭查仙籍費查得緊,以前不按仙規交仙籍費的,都得一次性通通補齊……而且今年的仙籍費上調了兩個百分點呢!還使用以俸祿為基數的超額累進算法計算,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!所以如今大家都不願意成仙了,可不就是為了省下那一大筆的高額仙籍費嘛!”

花容是萬靈山的一個小花妖,別的本領不高,小道消息最是靈通,人稱“花靈通”。

“看來天庭的俸祿也不高啊……那我得趕緊把我的《成仙申請書》拿回來,我也不入了!”

可還沒等溪雲邁出去半步,就讓花容給拽了回去。“回來!你傻啊,仙籍辦的人好不容易逮著你這麽個冤大頭,還有能退給你的道理?要是真給退回來了,別說仙籍入不成,靈籍都得給你除名!”

“……”

溪雲就這麽稀裏糊塗地入了仙籍,成為一名光榮的預備仙。為什麽說是預備仙呢?因為在正式成仙之前,還必須經歷渡劫飛天這一關。

千百年來想要成仙的靈和妖,須得先投胎為人,到凡間走一遭,歷盡人世的種種磨難,臨終得成大道,之後方可生出雲翼,羽化登仙。這一劫看似簡單,實則難過,很多修為尚淺的靈妖,因為低擋不住紅塵中的種種誘惑,無緣仙界。

臨行之前,花容語重心長的拍著肩膀叮囑溪雲:“雲吶,你就要棄我而去了,雖說少了你的手臂做枕頭我還不習慣,可閨女大了總是要嫁人的……”面上裝的十分悲戚,好似真的要嫁女兒一般。

溪雲聽得滿頭黑線,“若我渡劫失敗,還是會回來給你做伴的……”

“啊呸呸呸!還指望你成了仙以後,我在天庭也算有人了呢……總之出門在外,你千萬要記住一句話。”

“什麽話?”

“茍富貴,勿相忘。”

“……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初次涉足玄幻題材,文筆生澀,只好先作一個短篇試手,望親們多多包涵O(∩_∩)O~。本文靈感源於一首抒發對家國衰敗的無限感慨的唐詩:

一上高城萬裏愁,蒹葭楊柳似汀洲。

溪雲初起日沈閣,山雨欲來風滿樓。

鳥下綠蕪秦苑夕,蟬鳴黃葉漢宮秋。

行人莫問當年事,故國東來渭水流。

還是老規矩,每晚六點更新,保證完結,親們多多支持O(∩_∩)O~。

☆、上篇 怨憎會(上)

再次來到凡間,入目所及之處,與大業王朝覆滅之時相比,已是滄海桑田。永安城龍椅上的主人,也已換了不知幾多。

溪雲此次投胎到了江南大戶莫家,莫家家境殷實,且是詩書世家,一切都令她感到十分滿意,只除去一點——她成了啞巴,而且是先天性的。

莫家雖是鐘鳴鼎食之家,但到了莫老爺這一輩,卻子嗣單薄。莫老爺和夫人鶼鰈情深,四十歲時只得此女,別說是個啞巴,就算是個帕金森病外加二十一三體綜合征患者,那也是含在嘴裏怕化了,捧在手裏怕摔了。啞巴女兒出生時,莫夫人專門請得道高人為女兒看相,取名莫問。寓意但行好事,莫問緣報,如此,一生方可平安喜樂,福澤延綿。

莫問雖口不能言,然自小蘭心蕙質,乖巧懂事,深得莫家二老歡喜。待她長到十六歲時,莫夫人帶她到城東紫竹寺燒香,為的是替莫問求得一個好姻緣。

“菩薩在上,我莫家世代行善,不求達官顯貴,只願小女能覓得良婿。望菩薩保佑,玉賜良緣,大恩大德,不敢有忘。”莫夫人念完這些,虔誠的向菩薩磕了三個頭,向一旁跪得端正的莫問道:“問兒,我有些話要單獨同主持講,你且到外面等我。”

莫問帶著丫鬟春桃來到外間,等了一會,春桃說要小解,去了後院。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,仍不見春桃回來,莫問心想,一定是她們昨晚吃的桂花乳酪酥,發揮效用了。她依稀記得,當時的情景是這樣的:

半夜時分,莫問從睡夢中醒來,突覺腹中略顯空曠,推推身邊的春桃,比劃手勢,讓她把今天下午沒吃完的桂花乳酪酥拿來。

“小姐,夫人說了,二更過後就不能吃東西了。半夜吃東西,那叫吃鬼食,會傷身子的!”春桃面露難色,夫人向她特意叮囑過,晚上不許小姐吃東西的。

莫問繼續比劃,做出手拿乳酪酥“扭一扭,舔一舔,再泡一泡”的樣子,還拍著胸脯保證,你不說,我不說,夫人不會知道的。

想起乳酪酥那酥軟柔滑的口感和馥郁濃厚的氣息,真是顆顆香濃,意猶未盡。那可真是讓人難以拒絕的味道啊!春桃咽了口口水,“那......好吧,不過......可不敢多吃。”

結果就是——她們倆都吃多了。打今天早上開始,春桃就頻頻往茅廁跑,不上廁所的時候,就絞著帕子幽怨地瞪著莫問,那小眼神兒仿佛在說:小姐,我走過最長的路,就是你的套路。

莫問覺得春桃可真是小姐身子丫鬟命,反觀自己這身子骨倒是皮實得緊,吃啥都不鬧肚子。她在心裏默念,春桃啊對不住了,看來以後再偷吃東西,只好我自己單獨行動了。

莫問邊想邊來到後院,轉過回廊,一道黑影一閃而過。還沒得等到她反應過來,一把冰涼的匕首抵上後背。耳邊響起一道聲音,猶如地獄中的修羅:“想活命就別出聲。”

莫問無奈的想:我倒是想出聲啊,可我是個啞巴啊!

莫問被那人挾持著,來到紫竹寺後面的竹林。林間荒路崎嶇,莫問被石頭絆倒,摔了一跤。那黑衣人立馬警惕起來:“老實點,別想耍花招。”

莫問從影子中看得出,挾持自己的人身形剽悍,強行逃跑的話怕是沒什麽好果子吃,還是見機行事吧。她拍拍屁股,準備站起來。

此時林間一陣山風刮過,風移影動,竹聲沙沙。滿目翠綠之中驟然摻入一抹白色,那白色渲染開來,漸移漸進。白衣之人周身似有煙籠霧罩,恍若神明。背著陽光,莫問瞧不清那人的臉。

只聽到長劍出鞘的聲音,黑衣人便轟然倒地,疼得蜷作一團。

“今次饒你一命,以後莫要再做害人的勾當!” 聲線清冷,若銀瓶乍破,似流水擊石。

莫問坐在地上看傻了眼,忘了要站起來。

白衣人向莫問伸出手,骨似竹節,掌若寒玉。

莫問一擡頭,就望進了一雙寒潭深泉般的眸光之中。那一刻,她突然明白了夫子所說的“一眼萬年”,到底是何意。

想到自己現今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,莫問懊悔萬分。她猛然起身,一個不穩差點又摔倒在地。好在白衣男子及時拉住,她才幸免於難。

莫問滿臉通紅的從男子掌中抽出手,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恨過自己是個啞巴,連半個“謝”字也不能說出。慌忙之中只好扯下襦裙上系著的如意荷包,塞進那男子手中。打著手勢告訴他:我是城中莫家的女兒,你拿著這個荷包去找莫老爺,他自會贈你銀兩感謝你。

比劃完羞得扭頭就跑走了,也不管男子看不看得懂。

按照本朝風俗,未婚女子贈人貼身荷包,就是屬意於此人。

其實莫問心裏的小算盤打得溜溜轉,就算白衣男子看不懂她的手勢,也不會不知道荷包代表的含義。

果然,一個月後,門童稟報莫老爺,說一名男子拿著小姐的荷包上門提親,此人姓魏名臨風,是城南魏家皮草行的一個遠房表親。

莫問立即向父母稟明紫竹寺竹林裏救命的之恩,莫老爺和夫人聽後莫無不可。莫夫人還說,準是紫竹寺的菩薩顯靈了,才會天賜良緣。

又過了一個月,挑得一個黃道吉日,禮成玉緣。

臨出嫁的前一日夜裏,莫夫人將莫問叫到她房內,從一旁的廂房中捧出一個盒子,放到桌上。

那是一只檀香木的首飾盒,有一本書那麽大,上面像浮雕一樣凸起層層的花飾紋路,深紫紅的顏色,精巧雅致。

莫夫人把盒子打開,一只通體碧綠的金魚形狀的琉璃,靜靜的躺在裏面。那魚如活物般栩栩如生,散發出月華般淡淡的光暈。

“問兒,這是我們莫家的傳家之寶,玉琉璃。玉琉璃有靈性,能保護佩戴之人。我和你爹都老了,你也要出嫁了,以後就讓它保佑著你。還有一點你記住,玉琉璃千萬不能沾血,尤其是你自己的血,不然會引來殺身之災。”

在沖天的鼓樂聲和漫天的喜氣中,魏臨風牽著莫問走入花轎。莫問順著轎簾的縫兒,偷瞧那高頭大馬上坐著的,雄姿英發,眉目如初,正是自己日思夜想之人。莫問嘴角溢出滿意的弧度,這一世,就算是做了個啞巴,也無憾了。

洞房之夜,月影融融,穿過樹葉枝椏,灑下斑駁光點;樹影婆娑,微風拂過,搖落一樹清輝。樹叢深處蟲鳴啾啾,蛙聲起伏,襯托得這夜更加神秘幽靜。

莫問蒙著繡有鴛鴦戲水的喜蓋頭,坐在床邊數著外面的蛙聲。忽然聽到有人推門進來的聲音,她一下子感到有些莫名的緊張。

男人步子沈穩,一步步靠近喜床,莫問的心也隨著他的步子,提到了嗓子眼。

魏臨風揭開紅蓋頭,見到紅綢之下明艷動人的莫問,眼中漾出歡喜之色,笑著把她攬入懷中。

“娘子,你我是否曾經相識?”

如此這般情景,已經在莫問腦海中演練過成千上萬次。此刻的她,激動的微微顫抖,雙手下意識抓緊了緞面的大紅喜服。

蓋頭被人除去,露出莫問笑意盈盈的臉,澄澈的眼睛裏波光流轉,似有千言萬語,讓人很難聯想到如此靈動的女子,竟會是一個啞巴。

那是一雙會說話的眼睛。

看到這雙眼睛的魏臨風,有一剎那的失神,很快又恢覆面無表情,刀削般的面龐更加冷峻。冷冷道:“我去書房,你早些歇息。”

莫問臉上的笑容還未來得及收起,那人的衣角已經消失在房門處。

窗外圓月依舊明亮,蟲鳴如初,只有盡職燃燒的大紅喜燭,像新嫁娘的眼淚,徹夜流淌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科普時間:佛教雲人生有八苦,即是:生苦、老苦、病苦、死苦、愛別離苦、怨憎會苦、求不得苦、五陰熾盛苦。本文涉及八苦中的三苦:愛別離、怨憎會、求不得。怨憎會是指“不是怨家不聚頭”,在某些形勢下,愈是互相怨憎的人,愈被安排在一起,如影隨形,好像再也沒有分散的時間,令人苦惱萬分。

☆、上篇 怨憎會(下)

莫問是活了兩輩子的人,紅塵中的種種早已看得通透,很少有能讓她牽腸掛肚的事。可是今次卻令她茫然,她很想問問魏臨風,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惹他生氣。可是轉念一想,既然她嫁給了魏臨風,時間長了,誤會自然都會解開,實在不必苦苦逼問。來日方長,魏臨風總有一天會發現她的好處,她這樣想。

她向莫家的巧婆婆偷師,給魏臨風做長袍,繡上翠綠的竹,跟紫竹寺裏的竹一般無二,栩栩如生;

她聽說魏臨風害了風寒,想到小的時候,娘親都是吩咐做煲薏仁百合湯,可以補肺健脾,清熱解毒,於是親自下廚為他煲湯;

她采集日出前荷葉上的露珠,收在甕中,烹制好清香撲鼻的茶水,日日送到書房;

……

她盡力去做身為妻子應該做到的一切,甚至做得更好。莫問覺得,即使魏臨風的心是塊石頭做的,那她也快修煉成石匠了。

終於,這日管家說,魏臨風讓她到書房去一趟。她想他一定是被自己感動,要與她重歸於好。

推開書房的門,魏臨風立在書桌前,背對著莫問,兩手負於身後。

“你嫁到魏家,也有三個月了吧。”

莫問點點頭。

魏臨風也不看她,自顧自往下說:“這三個月,你認為我待你如何?”

他語氣慢條斯理的,一時間莫問竟搞不清楚他到底想要說什麽。

“哦,我忘了,你是個啞巴,一個字都說不出口的啞巴!呵呵,還是我來幫你答吧,我對你一點都不好,我娶你就是為了折磨你。” 魏臨風突然轉身,狠戾的目光對上莫問的雙眼:

“難道你就不想問一問,我為什麽要這麽折磨你?”

他面容猙獰的一步步逼近莫問,口中吐出決絕的字句:

“因為你有一個十惡不赦的爹!你道他當年如何發跡?他見利忘義出賣朋友,害死我爹後逃到這裏。老天無眼,此等卑鄙小人,如今竟成了人人稱讚的‘儒商’,真是滑天下之大稽!”

莫問眼中一片茫然,爹爹從來行事向來與人為善,怎會是他口中那樣唯利是圖之人?

“你以為我對你是一見鐘情?還真是好騙啊,不覺得自己很可笑麽?”

“你就從來都沒有懷疑過,紫竹寺後面你我的那次偶遇嗎?還記得那個劫持你的黑衣人麽?是我安排的。你的那個丫鬟,叫|春桃是吧?我都沒使幾分力,就暈過去了。她倒是隨主子,一樣的駑笨!”

昔日救人的英雄竟然是害人的主謀,這真是一個天大的諷刺!莫問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個事實,強烈的悲傷壓迫得心都縮了起來。

“你的荷包早被我扔了,我一直帶著的,是苑夕送給我的銀鎖。”

“想知道苑夕是誰麽?她是我青梅竹馬的未婚妻,要不是為了折磨你,我怎麽會娶你!”

莫問拼命的用手捂住雙耳,那咄咄逼人的聲音還是悉數傳入耳中,剜心刺骨,漸漸蔓延至四肢百骸。

“你實在蠢得可以,都不值得我花心思去想更高明的手段。”魏臨風把莫問逼到墻角,吐出的氣息噴到她的臉上,聲音裏含著殘忍,字字誅心。

“你還真能忍,這倒是出乎我預料……”

他用當初救她起來的那只手,掐住她的脖子,魔鬼般的聲音咬牙切齒道:

“你爹已是黃土埋到半身之人,不肖我動手也沒有多少時日了。既然他沒有兒子,我就要讓他唯一的女兒受盡折磨!”

“我也不會殺你,過一陣子我便會休了你。我要讓世人都曉得莫家小姐遭人拋棄,讓你也嘗嘗被眾人嘲笑的滋味!”

原來竟是這樣。

他已有未婚妻。

想不到這一世,莫問終究還是做了那自作多情之事。而且還逼人家娶了自己,成了名副其實的“小三上位”。莫問雖然喜歡魏臨風,但也不能違背道德。萬不可如那些嘴裏喊著“人生不能越界,底線必須堅守”,卻做那插足、出軌之事的人一樣。(此處詳情參見國家的某著名羽毛球運動員出軌事件)

想來魏臨風日日隨身佩戴著心愛之人所贈之物,也可看出他著實是個專情之人,令人欽佩。她想她愛魏臨風,但事已如此,只得將這種愛變成信仰,因為信仰可以沒有委屈,信仰可以沒有欲望。就像你信仰佛教,但你不會想跟釋迦牟尼發生一夜情。魏臨風休了自己也好,只望他出了這口氣,日後不會再找爹爹的麻煩。這麽一想,莫問頓覺自己通透了許多,人生的境界瞬間又上了一個層次。

想通之後,莫問就安心在魏府裏等著,只盼魏臨風一紙休書送來,她就可以卷鋪蓋卷走人。魏臨風雖然恨她,卻也沒讓下人為難自己,日日好茶好飯伺候著她,好似在住五星級客棧。只是就這麽在魏府白吃白住,莫問覺得著實不好意思。她把時下最流行的繡花樣兒,拿給魏府的丫頭婆子們分享;她去廚房給廚娘打下手,把自己在莫家做女兒時學做的點心,一一做給大家吃;無事的時候,還幫家丁澆澆花、餵餵鳥,也算抵了食宿費。不出半月,她竟也和魏府的下人們打成一片,實在是意外收獲。

魏臨風這段時日似乎很忙,自打那日書房一別,莫問就再沒見過他的蹤影。算算日子,自己在魏府也住了半年有餘,莫問想,難不成魏臨風忘記要休了自己這回事?正琢磨著找個合適的時間提醒他一下,魏臨風卻主動來到她的住處。

氣勢迫人的身影進門後,把房內前前後後打量了一圈,面上仍是不動聲色,“我不在的這些時日,府中下人沒有為難你吧?”

原來他一直未在府中,怪不得碰不著面兒。只是他說這話的口氣著實客氣,讓莫問竟不知如何反應,著實有些受寵若驚。

她只好搖搖頭,據實相告。

“從前……是我不好,不該把對你爹的怨氣撒到你身上,實在是對你不住……”

“以後……我會好好對你,還望你……莫記前嫌……”

這前後態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,聽得莫問一臉懵圈兒。而且這又是回憶過往又是展望未來的,莫不是在發表獲獎感言?

“我此次跟隨舅父去江州收貨,半路遭到馬匪。我們本想破財免災,誰知那馬匪被同行買通,竟要至我們於死地。”

“苑夕為了救我,身中劇毒。如果不救她,恐怕……”

聽到此處,莫問有些失望。

還以為是驚心動魄的動作片,卻原來是催淚感人的愛情劇。

“他們說,只有莫家的傳家之寶——玉琉璃,可以救苑夕……”

“我知曉這樣貿然開口,實為不妥。可人命關天,也顧不得這許多了。”

多麽牽強的理由,多麽拙劣的演技。

若秦苑夕真的命在旦夕,他此刻還豈會如此淡定?

可莫問還是信了。

有句話不是說:人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,也只會被能夠欺騙自己的人欺騙。

她多想親口告訴魏臨風,若你想要玉琉璃,大可不必費這番功夫來編造故事。

莫問擡起頭,對上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,用手比劃道:玉琉璃可以給你,只要你答應放過莫家。

“那是自然,這一點你大可放心。”

素手從裙裾上取下玉琉璃,最後看了一眼。

大紅的絲線,碧綠的琉璃,對比之下有一種強烈的生機感。那金魚因被人佩戴的緣故,比先前放在盒子裏時更加逼真,亮澄澄的,煞是好看。

莫問把它放到書桌上。

“等等,大夫還說,要那佩戴之人的一滴血,溶進玉琉璃,激活它的靈氣,方可救人。”語氣仍是波瀾不驚,仿佛完全不知曉,在玉琉璃上滴血,對莫問來說,究竟意味著什麽。

淚從眼尾滾過,無聲落入心田,引得心也一陣悸動,仿佛有什麽東撕裂開來,碎了一地。

莫問的背僵了僵,她吸了吸鼻子,強行穩住搖搖欲墜的身體。踉蹌轉身,取下墻上掛著的佩劍。

寒光一閃,劍起血落,滴入玉琉璃,好似魚兒留下的淚,泣血如漣。

一陣清風拂過,吹散了門口的兩滴清淚,了無蹤跡。

而莫問也像一陣風一般,來去匆匆,從魏府裏消失了。

半年後。

“溪雲姐,你托我打聽的事兒,我給你打聽著了。”

聽到隔壁小姑娘的聲音,溪雲一路摸索著來到外間,打著手勢:你說。

是的,她的眼睛看不見了。

現在她不只是個啞巴,還成了瞎子。自從她把玉琉璃交給魏臨風,身體就變得越來越差,直至後來失明。因著不想拖累莫家,她改回了原來的名字,來到了現在住的地方。

“我聽人們說,江南莫家的莫老爺上月出海,在海上絲綢之路上,被一個叫做海賊王的海盜劫走貨物,莫家的船隊也沈入大海,再也沒能回來。這下可好,大夥兒一看莫家群龍無首,八竿子都打不著的親戚也跑去莫家哄搶財產。那麽大的家業,一夜之間竟然被瓜分了個幹凈。”

他果然……還是沒有放過莫家……此刻溪雲渾身的氣血都沖上天靈蓋,腦袋似是想要炸裂開來,口中腥甜澀然,四肢如同有千鈞重,綿軟到無法站立,意識也開始渙散……

這種感覺她並不陌生,上一世自己死的時候,好像也是這樣。

臨失去知覺的那一刻,溪雲想:不知如這般死去,到底能不能飛天成仙?

不知是不是對凡間的眷戀,前一世在人間時的場景,竟也一一從溪雲腦海中掠過……

☆、中篇 愛別離(上)

<再游玄都觀>

劉禹錫

百畝庭中半是苔,桃花凈盡菜花開。

種桃道士歸何處,前度劉郎今又來。

“十公主,你來鑒賞一下《再游玄都觀》,說說這首詩的大意和詩人想要表達的中心思想。”夫子敲敲桌子,示意初雲公主回答問題。

“十妹,叫你呢,別睡了!快起來,回答問題。”溪雲的同桌三公主,可勁的推一旁睡得口水直流三千尺的溪雲。

“醒了醒了,哎呦輕點......別掐了!”溪雲打個哈欠站起來,揉了揉眼,待看清黑板上的幾行字後,立馬醒盹了。“這篇文章……”

“是詩!”一旁的六阿哥看不下去了。

“哦對,這首詩……它想要表達一個什麽意思呢?我看看哈……”

一聽這開場白,夫子就直搖頭。

“啊,我想起來了!

全班的目光齊刷刷的投註到溪雲身上。

“玄都觀一百畝的大院子裏邊,有一半都長滿了青苔——嗯,由此可以看出這個院子的主人不是一般的懶惰;原來的桃花呢都開敗了,光剩下菜花了——可能是主人比較喜歡吃菜花,所以拔了桃花種了菜花。先前那個種桃的道士如今都到哪裏去了呢?而我老劉又回來了啊!此詩描繪出了一幅生動的逃債、要債圖。果農種桃道士一準是貸老劉的款而至今未還,躲避出去。害的苦命的老劉要債當孫子,來了一趟又一趟。 ”

“住口!你這分明是要氣死老夫,咳咳,氣死老夫啊!”

第二日,初雲公主頂撞夫子、擾亂課堂的罪行,就傳到了她父王業宣宗的耳中。宣宗素來視這個小女兒為掌上明珠,拿她一點辦法也無。

一旁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聽了個清楚的魏將軍,見皇上龍顏不展,開口獻計:“犬子臨風,自幼酷愛讀書,幾個同宗的後生,頑劣異常,如今都被他帶得書卷不離手。依臣之見,不如讓犬子給十公主做個書童,皇上以為如何?”

“魏卿家肯為寡人分憂解難,寡人焉有不許之理?只是做書童卻是委屈了小公子......這樣,明日便叫魏卿家的公子一起到上書房,督促雲兒念書,一應待遇,禮同太子侍讀。”

第二日,溪雲就見到了她的新同桌——魏臨風。

福熙宮門前的龍須柳下,小小的人兒臨風而立,竟頗有幾分指點江山的意味。見溪雲出來,不卑不亢的自我介紹道:“我叫魏臨風,父親大人讓我來接你去上書房念書。”

少年說話一板一眼,眉間的稚氣尚未脫去,卻隱隱透出一股和年紀不相符的氣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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